《春光乍泻》的身后事

作者：宣谣（本文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黎耀辉：同埋我一起，点咩？（粤语：和我在一起怎么样？）
　　何宝荣：钟意，好快乐。（粤语：喜欢，很快乐。）
　　
　　
　　片名字幕：HAPPY TOGETHER （《春光乍泻》的身后事）
　　
　　
　　[1]
　　“不知道为什么王家卫一开始就让何宝荣向黎耀辉说那句话？”
　　
　　（电影片段）
　　黎耀辉痛苦地趴在墙上，面对窝在床上任性的何宝荣。
　　何宝荣：黎耀辉，不如我俩从头来过？（粤语）
　　
　　王家卫一早就问过我，“辉，你同埋何宝荣都不讲分手的？”（粤语：你们讲不讲分手？）
　　我说，“点不讲？”（粤语：怎么不讲？）
　　我摸出一首歌给他。
　　王家卫把那首歌的CD拿走了，没有还给我。
　　
　　[2]
　　（不如重新开始 不如重新开始……）
　　
　　不如今天起没名字 不如随着情绪做傻事
　　没勇气再知道 有什么等待我
　　不如从此不想任何事
　　
　　不如随便推搪没缘分 不如忘掉时间或年份
　　被我最爱一个 爱着的不是我
　　不如随便找一夜情人
　　
　　其实我已厌了问 何日让梦变真
　　是我错了？ 错在一等再等
　　
　　生命是否天黑等到天亮？ 我却太害怕 以后亦是同样
　　生命是否必须找一个方向？ 谁拥有同样的心灵值得我分享？
　　（重新再来或者可能寻找到……谁明白）
　　
　　
　　
　　[-1]
　　香港的电影事业越来越呈现出难以维持的状态。我已经在这个小圈子闯荡了全年，虽然我还年轻，但是真的不希望就这么把自己的前程毁掉。
　　
　　我是个小摄影师，可能因为年龄问题，没有哪个导演相信我。
　　
　　那一夜，荣终于接到一个通告，兴高采烈的去出外景了。走的时候，他亲了我一下，“辉，等我返家，想吃什么？我带给你？”
　　
　　其实我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喝酒。于是，我去到著名的酒吧卖醉。那是香港最有名的GAY BAR（同性恋酒吧）。我或许可以碰碰运气，——我并非独自偷欢，你不知，香港娱乐圈里很多名人都出柜（同志的CAME OUT）了。
　　
　　我独坐一角，望着灯红酒绿，过往人群。酒吧里我只喝啤酒，我要了一打。
　　
　　半醉的我，望着面前这个褐发碧眼的老外。
　　老外：靓仔，边度见过你？（粤语：帅哥，我们哪里见过？）
　　我不是很喜欢香港的老外，永远一脸的优越感，“莫里我。”（粤语：别理我。）
　　老外：老鬼的那部烂片，你是那个小摄影？
　　我一脸烂醉，看不清楚他的脸，“你是边个？点识得我？”（粤语：你是谁呀？怎么会认识我？）
　　老外只是笑，他叫了一份厨师沙拉。
　　老外：有没兴趣跟我？
　　我用手抓着沙拉，“跟你？不如你跟我？”
　　老外大笑，那个笑容，他莫非就是——
　　我晃晃头，“你是边度呀？莫晃点我？”（你到底是谁呀？别骗我！）
　　老外：杜可风！
　　我即使是有了欲知的感觉，但是还是一下子摔到地上。
　　老外大笑：小仔，点咩？（粤语：你怎么样？）
　　我蒙了头：莫说笑呀！
　　老外：下个月王家卫要拍一部同志电影，你去不去？
　　我倒……
　　
　　
　　[-2]
　　机场。剪票处。
　　
　　我把护照递进窗口，里面的女孩子看看我看看护照。
　　“咩呀？”（什么事）
　　“是你吗？”女孩子递出护照。
　　我还没看清楚就被后面的一只手抢过去了。
　　“这个是他的。”那只手把另一本护照塞进去。
　　我回头：“你点跟住我？”（粤语：你干吗跟着我？）
　　荣撅着嘴：“好事没我份，仆街仔。”
　　我大叫：“不同你玩哪！”
　　荣也喊：“我知不是玩。”
　　
　　“喂——，醒D、醒D、上机啦！”（粤语：机灵点，上飞机了。）
　　
　　“欧——”荣不理我跑了。
　　我手里还拿他的护照。上面有他的名字：何宝荣。
　　
　　[0]
　　“你是边个？（粤语：你是哪位？）”
　　“黎耀辉。”
　　
　　他带的墨镜深黑，深得看不见一点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就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想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没有猜错，他就是鼎鼎大名的王——家——卫。
　　
　　王家卫：同埋你商量一事。（粤语：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黎耀辉：咩事？（粤语：什么事？）
　　王家卫：用你同埋荣的名，点？（借用你和阿荣的名字怎么样？）
　　黎耀辉：点解？（粤语：为什么？）
　　王家卫：甘。你们的名字甘普通，我想好钟意普通，又不好其他名字。（粤语：这样。你们的名字很普通，我想越普通越好，别的名字都不好。）
　　
　　我不知道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就象所有参加过他的拍摄过程的人，不到最后是不会明白他的。聪明的人都只能一天天的掉进他的陷阱，何况是我？
　　
　　黎耀辉：我不解你意思。
　　王家卫：我不知啦，你只讲钟不钟意？（粤语：我也不知道，你告诉可不可以？）
　　
　　没有人会介意一个名字，又不是什么名人首脑？我想荣也不会介意的。
　　
　　于是，几天之后，我便看见两本护照，——一本上是梁朝伟的照片我的名字，另一本张国荣的模样何宝荣的名字。
　　
　　
　　
　　[3]
　　何宝荣：等我们挣到钱，一起出去玩吧？
　　黎耀辉：边度？（粤语：去哪里？）
　　何宝荣：你讲。
　　黎耀辉：我不知呀。
　　
　　我们从没有想到过可以没有钱就一起出来玩。那是我们去的最美的地方——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大瀑布。我看到黎耀辉站在瀑布前面，扬着脸闭上眼。那一时间，瀑布飞鸿、倾泻直下，有水打湿了全身，我发现黎耀辉满脸的水。
　　
　　梁朝伟：你不知，好中意那感觉。
　　黎耀辉：点嘛？
　　梁朝伟：感觉是有眼泪向上流。
　　
　　我不知道他扮演的那个到底是他还是我。可是我们有一样的感觉。
　　
　　黎耀辉站在梁朝伟旁边，他们在瀑布前合影。
　　他们不是一个人。
　　
　　[4]
　　看着梁朝伟这样的大男人第一次这样子怕羞的站在那里。
　　王家卫也为难了，好象他以为TONY（梁朝伟）什么都可以接受，包括和LESLIE（张国荣）床上戏。
　　TONY和LESLIE那天都脱得精光，两个赤裸裸的男人却是不一样的。TONY好象很无辜，傻傻地呆坐在张叔平摆放在房间一角的单人床。LES却在一边笑眯眯地抽着烟。
　　
　　何宝荣趴在我身后：TONY好残。
　　黎耀辉：又不是你。要是你……
　　何宝荣坏笑：嘿嘿。
　　
　　我喜欢他的笑容，这么多年了，只有这个笑容还是那么天真。
　　
　　何宝荣：你钟不钟意他？
　　黎耀辉捅了何宝荣的腰：仆街仔。
　　
　　王家卫放弃了那天的拍摄。
　　
　　所有人都忙着收工，我和荣忙着收拾设备。
　　TONY还是呆坐在那里，也不去穿衣服，批了一条毯子。
　　我走了过去。
　　
　　黎耀辉：点咩？
　　梁朝伟：嘿，被晃点了！
　　黎耀辉：有没搞错？
　　梁朝伟：他莫说过有床上戏。
　　黎耀辉：放不开？
　　梁朝伟：我没和男人搞过。
　　黎耀辉：你同埋LES甘熟络？（粤语：你和张国荣那么熟？）
　　梁朝伟：你不知，他……
　　黎耀辉：全世界都知。
　　梁朝伟：王家卫。死仔。
　　黎耀辉：就想你爱着LOVER，心里总想同埋他一起的快乐一起开心。
　　
　　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刘嘉玲而烦恼？他和她一起是不是真的很开心？
　　
　　张国荣走过来：算得啦！
　　梁朝伟：你倒想！
　　张国荣：我不中意你型的。（粤语：我不喜欢你这一型。）
　　
　　后来那场戏还是在当天晚上拍完了。开拍之前，TONY用他特有的眼神望向我，我给他个回应。从没想过开拍以后，TONY变得狂野之极，没有一点他之前的半推半就，好象……
　　
　　那时侯我看着我身边的荣，他不知道我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侯特别想。
　　收工了以后，在我们的宿舍里，我们好好的爱了一场。
　　
　　[5]
　　（电影片段）
　　 何宝荣跌跌撞撞地走到黎耀辉的门前：黎耀辉！
　　 黎耀辉开门看见何宝荣惊呆了，他脸上手上都流着血。
　　 何宝荣像见到亲人似的，抱着黎耀辉。
　　 黎耀辉终于不忍心地抱着这个他曾经爱的人。
　　 何宝荣终于发自内心的哭了。
　　
　　我不知道王家卫怎么知道我们之间的感觉的，他又不是GAY。后来他告诉我，其实他把他们当成了一对普通的情侣，普通的情侣不也是这么样的吗？以为可以分开就不想了，其实分开了才知道爱着那个人，所以才看不得他一点点受伤受骗。那天荣眼泪汪汪地问我，到底是不是中意他才和他一起。我没有说话，只是想好好地抱紧他。
　　
　　（电影片段）
　　 黎耀辉拿着何宝荣的衣服走出门，收起了他的护照。
　　
　　荣的护照还在我这里，我没有想收起来的意思。本来想还给他，收工以后竟忘记了。
　　
　　[6]
　　（电影片段）
　　 何宝荣睡着了，黎耀辉给他盖好被子。
　　 脱了衣服坐在沙发上看着熟睡的何宝荣。
　　 半夜，何宝荣坐起来，看着睡着的黎耀辉。
　　 布宜诺斯艾利斯夜景，车流不息。
　　
　　[7]
　　王家卫拍了好久这一对爱人的吵吵闹闹，分分和和。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做得让所有人不知道到底要拍什么，这样一拍就是一年。那里固然好，但还不是我们习惯的香港。
　　
　　有时候陪荣逛街，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什么都好又什么都嫌贵，砍了价钱又不买，我烦了就和他大吵一架跑回剧组。他又路痴，找不到来时路，我又辛苦寻他回来。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很累——爱上个男人——象荣这样的男人和女人没有什么区别，小气、耍小脾气、一会风一会雨。还好他工作起来到象极个男人，拼出命来要让自己的东西做出来最好的，我好中意他这一方面。
　　
　　何宝荣：你中不中意伟仔？
　　黎耀辉：你又搞事？
　　何宝荣：现在和戏中的伟仔，边度是你？（粤语：我想知道现在的和戏里的伟仔那一个是你？）
　　黎耀辉：我不知。你中意边度。
　　何宝荣天真地笑：黎耀辉。
　　
　　[8]
　　那天早上才只有四点，杜可风来叫我们，说是要拍一场清晨跑步的戏。
　　我叫了荣，荣撅着嘴，套了一件外套就跑出去。
　　
　　（电影片段）
　　 清晨，何宝荣大步走在前面，黎耀辉瑟缩在衣服里跟在他后面。
　　 黎耀辉冻得不行了：受不了呀！
　　 何宝荣：什么受不了？整天困在屋里面不成呀。
　　 黎耀辉：妈的好冷。明天再来呀。
　　 何宝荣：怎么冷？走一下呀。
　　 黎耀辉：真的好冷！
　　 何宝荣：怎么办？好哪，回去罗。
　　黎耀辉：我干！
　　
　　到了九点终于收工了。我才发现荣在发抖。我和杜可风告了假。
　　杜可风：行不行啊？那时侯又讲什么都可以干？
　　黎耀辉眼睛里有点不忍：好冻人的。
　　何宝荣本来偎在黎耀辉怀里，听到这句话，立刻站直了：行的啦！辉，我莫女人型。（粤语：我可以的。辉，我没那么弱。）
　　何宝荣的嘴唇发紫，禁不住的抖。
　　杜可风：行的啦！返家啦！（粤语：好啦好啦！回去吧！）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那一天我们好象走到了尽头。
　　何宝荣大叫：你知我想什么？当我做什么？
　　黎耀辉很委屈：点咩？
　　何宝荣：我不是女人！
　　黎耀辉：我点当你女人？（粤语：我怎么会当你是女人？）
　　何宝荣：莫照顾我，我是男人，你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黎耀辉：我知道的，我肉紧（粤语：心疼）你嘛！
　　何宝荣：好！你肉紧我，用得着人前人后都话知我是你的人？（粤语：你心疼我也不用在别人面前故意显示我是你的人！）
　　黎耀辉：全世界都知……
　　何宝荣大叫：你是你我是我！
　　
　　荣撞了门走的一瞬间，我又看见那个飞流的瀑布——只是倾泻、一味地倾泻、没有理由地倾泻——只是有一层水汽罩在前面。
　　
　　后来，LES跑来告诉我，荣在他的房间里。
　　张国荣微笑：他睡着了，还大哭了一场。
　　黎耀辉：不该！（粤语：谢谢）
　　张国荣抽着烟：阿荣话我知，他不是我，他是男人。
　　
　　我不知道同性之间的恋情到底为何？我和荣之间到底是伤心多过快乐，我不知道我们可以走多远，好多时候荣告诉我他要和我一辈子，我没有应承过他，因为我知道一辈子可短可长，但是一句话可以说得一时，过了这一时又能怎么样？
　　LES告诉我，爱男爱女其实都是一样，只是识得自己的心态。爱情无论开心也好快乐也好都是两个人的事。自己觉得这个人值不值得你爱，值得就算是一辈子又能怎样？
　　那天LES和我讲了他和唐生的故事，他说得很多，很陶醉的样子，象喝了酒。我没有说话，其实也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看着窝在床上的荣，窝心的痛。
　　
　　[9]
　　何宝荣告之我：辉，来了个靓仔，你中意的型。（粤语：你喜欢的那种类型！）
　　黎耀辉轻轻打下何宝荣头：死仔，我不是你呀！
　　
　　张震可能是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王家卫“骗”上船的。所以，他不明不白地就做了何宝荣和黎耀辉的第三者。我不知道王家卫为什么偏要想给他们找这么个靓仔放在中间，其实感情的事不关第三者的问题，只是心里有魔，爱情不再了，有了第三者也没有用。张震就成了黎耀辉心里的魔。
　　
　　（电影片段）
　　 黎耀辉：你闭上眼。
　　 小张：干吗？
　　 黎耀辉：先闭上眼嘛。
　　 小张闭上眼。
　　 黎耀辉：你知道你像一个人？
　　 小张整开眼：谁？
　　 黎耀辉：盲侠。开玩笑。
　　 小张大笑打他的胸。
　　 黎耀辉：玩得开心点。
　　 他们看着对方，依依不舍地拥抱在一起。
　　 黎耀辉（独白）：跟他接近得多了，耳朵里什么也听不着，净见自己的心在跳，不知道他可有听到？
　　 黎耀辉目送小张远走，孤独地靠在门框上。
　　
　　何宝荣深沉地告诉我：我不喜欢张震。
　　黎耀辉不解：为咩事？他几靓仔！（粤语：为什么？他张得挺帅的。）
　　何宝荣深情款款地望着黎耀辉：为的是…为的是他是黎耀辉中意的型！（粤语：因为黎耀辉喜欢他！）
　　黎耀辉微笑，一把揽他入怀：衰仔，我又不是他！
　　
　　那一刻我心里有种东西在涌动，有股暗流，从四面八方涌进心脏。看着眼前的荣，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
　　
　　
　　
　　[13]
　　电影拍完了，终于拍完了。很辛苦，两年零一个月。我一个人返回了香港。
　　临走的时候，杜可风给了我一句话：靓仔，你几好！我好中意你！跟住我，有你的。（粤语：你很好！我喜欢你！以后你跟我吧，有你的好！）
　　我笑了，只是身边没有了一个人。
　　
　　（电影片段）
　　 黎耀辉到处闲逛，有男人的地方就可以看见他的身影。
　　 何宝荣的身影出现在公厕。
　　 黎耀辉（独白）：以前我不到公厕流连，是嫌那儿脏。近来因为贪方便，不时也会去走走。我没想到会碰上何宝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
　　 黎耀辉在公厕故意碰别的男人的包。
　　 黎耀辉（独白）：一直以为我跟何宝荣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一样。
　　 黎耀辉走进电影院，坐在一个当地男人身边。
　　 那个男人看看他，看看四周，四周一片漆黑。
　　 电影是一部A级片，正放着三级的镜头。
　　 黎耀辉抚摩男人的头发，男人伏下身去，黎耀辉享受着久违的快感。
　　
　　一个月后，很多人在繁华的维多利亚广场等待着那一刻。然后那一刻就一秒一秒的到来了，所有人都大笑大叫、欢蹦乱跳、混乱拥抱。我也笑得不知所以，流了眼泪。身边的一个靓仔看见了我的激动，和我拥抱在一块了，我也紧紧地抱着他，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
　　那是一个每个香港人都不会忘记的一天——1997年7月1日。
　　我更不会忘记那个日子——五年前我认识了一个我以为可以爱一辈子的男人，虽然我从没有把想说的那句话说出口；两年前，我们依偎在布宜诺斯艾利斯温暖的床上，他对我说希望这么下去就这么下去，只是那一刻我谁着了；一年前，我一个人站在冰冷的台北辽宁街夏夜的街头，身边没有那个人；一年后的这个日子，我和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翻云覆雨，他对我讲，“我好中意你！”
　　
　　——我好中意你！你中不中意我？
　　那是你讲过的话，我却从没有过回答。
　　“荣，我好挂住你，你在边度？”（粤语：我很想你，你在哪里？）
　　
　　
　　[11]
　　何宝荣：你中不中意我？
　　黎耀辉：讲来讲去都要讲这句，有没新鲜的？
　　何宝荣：新鲜？你爱不爱我？
　　黎耀辉：点解讲这些？（粤语：怎么莫名其妙又问这个？）
　　何宝荣：应承我！（粤语：回答我！）
　　黎耀辉：恩！
　　何宝荣：不成！都不诚恳！
　　黎耀辉：醒D醒D，不讲这个好不好？
　　何宝荣：你都莫讲过中意我！
　　黎耀辉：不得你同埋我一起？（粤语：不喜欢你和我在一起？）
　　何宝荣：只得你一句。
　　黎耀辉：好。中意。烦。
　　何宝荣傻傻呆坐在那里，抽了快一包烟。
　　黎耀辉很累，倒在床上谁着了。
　　何宝荣看着黎耀辉的倦态，有点不忍有点心疼地说：你骗我的。
　　
　　布宜诺斯艾利斯每个清晨都很冷，冷得可以让每个人从心里疼出来。
　　何宝荣给黎耀辉脱了衣服，盖了被子。
　　何宝荣坐在桌子前面写字，风吹进来，他看看熟睡的黎耀辉，黎耀辉谁得很香。
　　何宝荣站在窗户前面，看着熹微的春天的晨光，流了眼泪。然后关了窗子。
　　
　　[10]
　　（电影片段）
　　 小张把黎耀辉送回家，脱光了他的衣服，把他放到床上。
　　 小张磨蹭了一会儿才离开。
　　黎耀辉回头看着他的背影。
　　
　　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感觉这种东西，有时候你是知道自己心里爱着那个跟你在一起的人，有从不说从不告诉他你喜欢他，所以他走了，你才发现心里隐隐作痛。或者你可以说你还在想着那个人，但不知不觉好象已经又有个人慢慢爬进你的心里，然后深深扎根在你心里。即使你和他不会有什么，不会在一起，不会说些你中意我我中意你的话，但是你就是想着他。只是越是想着他就越是想着那个曾经爱的人。只是感觉，人是回不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荣是知道我的心了，才会那么问我的。他比我细腻多了，敏感多了。
　　
　　[12]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王家卫找到我。
　　王家卫：辉，幸好当初可风找到你和阿荣你们两个！
　　黎耀辉：恩，不该！（粤语：谢谢！）
　　王家卫：我知你们GAY，我用你名字只想知道你们反应。（粤语：我知道你们是同志，所以用你们的名字就是想知道你们的反应。
　　黎耀辉：只是现时，只得我一个！（粤语：只是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王家卫：对不住。这个还你。
　　黎耀辉看到是他当初给王家卫的CD。
　　
　　
　　
　　[14]
　　我接到了两张《春光乍泻》在香港首映式的电影票，一张是给“黎耀辉先生”的，另一张就是给“何宝荣先生”的。我只是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能把票交给他。
　　
　　首映式上我看见了所有熟悉的面孔，王家卫、杜可风、梁朝伟以及刘嘉玲、张国荣（还有隐蔽的唐生，当然只有我才可以看得出来）。每个人熟悉中略显出几分生分，毕竟是分开了几个月了。
　　
　　王家卫终于抽空过来打招呼，笑着问我：辉，我们得了大奖，有你和荣一份呀！
　　杜可风也大笑着过来和我拥抱：靓仔，好想你！
　　我傻傻回应着。我知道我也应该是快乐的一分子，只是我快乐不起来。
　　
　　我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不感相信在银幕上出现的是就是我们远在他乡辛苦了两年只久的东西，我被征服了——可能是王家卫大师级的准确把握、可能是张叔平的精心匠手、可能是杜可风的妙手回春，都有可能，但是我知道最可能的就是里面的故事，那个故事只有我一个人才明白。
　　
　　（电影片段）
　　 何宝荣来到黎耀辉的房间。
　　 何宝荣放几盒烟在床头、把柜子整理好、擦洗地板、坐在黎耀辉常坐的墙角。
　　 何宝荣修好那架台灯，看着水从崖上飞流直下。
　　 何宝荣爬在床上痛苦的哭——本来在身边的却因为自己一次一次的背离而失去。
　　
　　很看不得何宝荣在那里面为黎耀辉撕心裂肺的哭，我要是他——可是我不就是黎耀辉吗？
　　
　　电影最后的字幕——助理摄影：黎耀辉、何宝荣
　　
　　如果荣在世界的另一头或者天涯海角，也可以看到这部电影，我想我们就是在一起了。
　　
　　[15]
　　一个月的一个温和的午后，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杜可风。他说王家卫又要开拍新片了，要我过几天就跟住他，我开心地答应了他。
　　
　　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了。
　　黎耀辉：HELLO，边个？（粤语：哪位？）
　　“我是荣，何宝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