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子之手,戏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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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子之手,戏梦人生——重温《霸王别姬》)   是那么一刹那,也就是“那么一二刻”,连画面也恍惚起来,就当程蝶衣从身后掐住段小楼的一刹那,人也恍惚起来,镜头切了四下,人怔怔,镜子也怔怔,哪一出是戏,哪一面又是镜子,哪一种是人生,哪一种是天,又有哪一种是海,哪一种是霸王,又是哪一种才是从一而终的虞姬?

  也就是这么一二刻,我也恍惚起来。

  陈凯歌抛不去沉重的历史,抛不去人性的哀叹,什么都抛不去,竟然也什么都熔在了一起,以至于全片无一处不揪心,无一处不悲哀,五十三年的历史,五十三年的戏子,五十三年的中国,处处浓墨重彩,人也好,戏也好,统统涂上戏子的脂粉,看到悲情处,不知道是笑是哭,还是长叹一声。

  1992年,田壮壮拍《蓝风筝》,张艺谋拍《活着》,陈凯歌拍《霸王别姬》,三个导演,分别用个体的命运横贯了历史,田壮壮最为平和,把话说了,把故事讲了,悲哀都放在心里,只有深处见波澜;张艺谋加强了对历史的反讽,一家人的生死离合却被削弱了悲剧的力量;现在回头看过来,惟有陈凯歌,在画面里注入了饱和的情感,每一处人性的刻画,每一处生命的残忍,每一处爱与恨的纠缠,都被他处理的只突出一个狠字,狠到扎一针也要喷出血来。

  满眼姹紫嫣红,满眼断壁颓垣,你怎么揭发,怎么印证,只有用身体投入一场风雨,满天飘落的,却又都是戏子的脂粉,逃不出一场人生,逃不开生死爱恨。怎么也要记住了程蝶衣的痴语: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年,差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想起这句话就有点发呆,一辈子就是这样的吗,一辈子也就是这样的么,抓一片云在手心里,喝一口酒在喉舌间,哪里是归程,哪里又是去处?段小楼说:“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可那是戏!”可是哪一出不是戏?不站在戏台上,迎面扑来的都是戏,仪式,礼教,暴力,狂热,权势,哪一出不是戏?看也看的呆了,何况要演的逼真?程蝶衣人戏不分了,恍惚了一辈子,清醒了一瞬间,从京剧里出来了,不明白人间也有戏要演,人间的戏,比什么都要象戏,半生都活在了一个梦里,醒过来发现不如回到梦里。都说这部电影折射出多少中国的文化历史,我却看尽了每一个镜头也只能看到一个人字,陈凯歌雄浑洒落的手笔里,我只看见亮出边缘的剑锋。

  火热朝天的批斗场上,段小楼用京剧的唱腔抖落程蝶衣的往事旧痛,疯也要被逼疯了,见程蝶衣喃喃的自语:你骗我,你们都骗我。看到这里心里说不出的抽紧,是爱与不爱,是该与不该,他始终不能明白的是,骗了你的,不是段小楼,不是菊仙,不是关老爷,却是一场生生不息轰然划过的命运。是谁说婊子无情,又是谁说戏子无义,满眼的姹紫嫣红里,却有瑟瑟发抖的纯真。

  陈凯歌终于还是要交代了小四,既是一个过场,又是一处我猜想即便抹也要抹一笔的结局。

  早听说结尾处,会有一声宝剑落地的响声,版本不同,响声不同。凝声屏气看着程蝶衣,脸上说不出的从容淡定,竟似是参破了万象,参破了情爱痴缠,参破了不能言语的苦痛,又被那一句台词恍惚了一瞬,其实是又清醒了一瞬,本是男儿郎,本不是女儿身,人生不过如此,情已断,恨也恨了半生,人可去,一辈子的梦成一缕沧桑,戏本是戏。程蝶衣拔出宝剑的那一刻,顿了一顿,电光石火之间,画面外已经传出了那一声响。

  终于还是听到了这一声响,金属落地的声音,侧耳再听,似有回声。

  传来罗大佑的歌词:台下你望台上我做你想做的戏/前世故人忘忧的你可曾记的起/欢喜悲伤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

  原来笑过哭过,还不如做长袖飞舞的戏子,反转了人世,别了霸王,也有不能忘情的妃子,我又想夜夜笙歌,我又想人生戏梦。

  只想执子之手,不觉醒后要归去,夜已深。

li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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